什么是艺术?
艺术就是人们用语言向别人或者其他几个人表达自己或者和他们交流并且做出反应的语言。
艺术会引起什么反应?
什么都可能。例如,音乐可以遵循一条等式,当你听的时候感觉很合理,有节奏,有结构。如果将宇宙分解的话,就像一条数学等式。再看艺术,艺术家使用的等式是各种元素的结合。别人看着作品,去解码,去理解,对作品要不就喜欢,要不就不喜欢。即使是一幅画,画框里的构图也是一条数学等式。你心里想,嗯,这看起来确实不错,会刺激你,让你感觉到某些东西。
这是一个有意识的还是潜意识的过程呢?
是一种潜意识的东西。即使你用未经训练的耳朵听而听不懂之时,只要你逐个音符去听就会发现有音乐。即使是最抽象,最混乱的绘画,里面仍然有一种节奏或者语言,带来和谐,能够解释为什么观众会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去和作品交流。
艺术的语言一直在不停地、逐个地被创造出来并且再创造,对吗?
对于某些艺术家,他们的生活变成了艺术。但他们也作为个人而存在。沃荷(Warhol)自己就变成了一种艺术形式,和音乐家一样。艺术已经变成所有媒体的综合体。你可以将你的生活拍一部电影,然后投射在一个雕塑上,加上配乐,接着它们就会混合,融为一体。在过去的几百年,艺术家们一直在打破障碍,改变并且创造主题。现在任何东西都可以被视作艺术。我们作为观众的渴望将继续变化,正如时尚一样。人总是会感到饥饿的,总是有一种动力去创造新的,从未见过的东西。
把你拉向艺术的饥饿感有多么强烈呢?
出于某种原因,我一直都想画画,创作图像。
什么意思? 你5岁时一觉睡醒就想画画了?
是的,3、4岁吧。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很喜欢画画。我不是个典型的学术类型的人,一个孩子如果可以将某一时刻和某种感觉画出来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去费力地组织一个句子来表述呢? 画画对我来说是自然而就。
你会说你自己是一个安静或者内敛的人吗?一个想要表达自己的害羞男孩?
作为一个孩子,你不会有这样的包袱。你只是去上学,交朋友,你不会那样想。你想画就画。只有当我长大了,我觉得,特别是青少年的时候。你有那么多关于世界的问题,在你内心,有愤怒或者一些想要找到原因的东西。我喜欢把没有被解释过的东西画出来表达我自己。
这种饥饿感,是对名声的渴望还是情感表达的渴望?
是一种兴奋的渴望。我想创作以前没有人做过的东西,这是很困难的。我总是在想,“太阳底下没有新事物”这种说法是对创造力的负面看法。有很多东西是从来没被做过的。你只需要想到它们,去争取那种新奇。想象一下,如果和科学相比,因此而作出新发现的几率会是多少?
你是说夜里坐在一个箱子里想出新东西? 还是先开始,然后再把它变成新东西?
这其中大部分都很难,是持久的工作,是战斗。你在与你自己战斗,不因为满足而将就。
谁告诉你说你可以做得更好。
这里,我知道我可以做得更好。
在你心里还是在你脑里?
都有点。
哪个更重要?
心,因为我的心伴我经历过了一切,当我没有工作做的时候也就是什么都没有。当我幸运和得意的时候,它也在那。有好几年时间,我把我的画当礼物赠送出去,我想把艺术的金钱价值和艺术作为一个图像或者一种感觉的价值分离开来。我当时很年轻,想要看看我免费画画,不一定从中挣钱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画我想画的东西,我有自己的理由,对我来说那是最重要的教训。我不是画别人想看的东西,而是我想让他们看的东西。
结果你的公众形象快速提升?
我不知道。认识我的人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这么做,而不认识我的人,我想他们也认识到了。但在街上做一个大项目,我需要告知公众,这样的话,从概念上说,人们特意出来看作品就变得合乎情理了。但是我没兴趣成为名人艺术家。我更希望人们看到我的画而不是我的脸。
在你心目中工作室是什么?
我不需要一间巨大的工作室。所有东西都是内在的:想法,思维还有感觉。艺术是从我接触到的环境里产生的。你可能在,比如说法国南部有一间很大的工作室,你可能整个下午都在这间工作室里喝红酒,且不管画什么吧,不过你的创作力中有80%是你在外面的世界里体验所得来的。无论是去一家炸鱼条外卖店,看到有人在外边打架,还是去一个车尾箱旧货甩卖会,看到一群疯狂的人站在他们疯狂的个人物品面前。做这些事情不需要一间大的工作室。这些东西会进入你的大脑,你可能会留一幅素描什么的。
我还是青少年的时候,有段时间和我的祖母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因为我父母要搬家。能供我娱乐的只有书和画画。所以我去花园。那里有花盆和生锈的旧东西。如果你对环境敏感的话就会吸收东西。当你在那画一个生锈的挂锁的时候,那就是说挂锁对你的意义,你和它之间的联系,挂锁的象征意义。
所以你的工作室其实就是你的环境?
对,这是我的想法。我看其他艺术家的工作室,完全安顿之后有椅子,墙上有很好看的收藏画,有他们的物品、藏书、装着画笔的罐子很整齐。这已经变成了他们的环境,坐在那他们就有创作力,就可以开始工作。然而我是挺非传统的;我手边会有材料,但我永远不会在心理上窝在一个地方,窝在我的工作室里。如果有人告诉我必须要离开那个地方,第二天去别的地方工作,我不会因此动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形成堆积成山的随意组合的物体(一般叫做一团糟)。对我来说,过于有序和整洁就是想要控制你的环境。我非常热爱混乱以及混乱给我们带来的一切。混乱是最美丽的数学等式/艺术形式。
你有你称之为工作室的物理空间吗?
我有一个我工作的地方,就算是工作室吧。是几个地方的结合:这里,圣保罗,我靠近布莱顿的家。我工作的地方就是我有的东西。
你会把自己称为街头艺术家吗?
不会,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被固定成什么,或者被贴上标签。
你一直不是标准的艺术界的一员,你没有上过艺术学院。你会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吗?
我从小就知道我想要成为艺术家,所以我生活的支点就是我的艺术。即使没有美术世界,我也会继续当一名艺术家。我从局外人的位置开始,没有接受过经典训练等等。这就像音乐行业。有多少最知名的音乐家上过传统的音乐学校? 都是一些孩子想表达自己,就去找把吉他。
你被称为无畏的画家。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畏惧变化。想利用时间,在这地球上的生活,做尽可能多美好的事情。
这意味着你不太在乎市场怎么看你,还是说你在迎合市场?
作为一个艺术家,无论你如何利用创造力,永远都不应该失去最初开始做这件事的理由:对艺术的热爱。
谁来决定什么是艺术? 艺术家还是观众?
一半一半。我总是说没有好的艺术家,也没有糟糕的画。可以被创作出来的一切都是好的。做出积极的而非破坏性的东西是好的。
艺术极其大胆,是吗?
艺术会冲击界限;可以看作是大胆的。否则,某个人以不同的方式处理艺术,就不会有连锁反应,最终也不会成为准则,被接受。
所以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就根本因素发问就是冲击艺术界限吗?
对我来说,是的。
艺术是针对精英的吗?
看情况。在过去的10到20年,人们越来越容易接触到艺术。随着网络的出现,人们对艺术的接受程度更高了。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在看见艺术的时候有人给他们提出问题,但是其他人不想质疑艺术,他们只想看就是了。
你提到你的作品受到一些人的很大影响,从霍克尼(Hockney)到马蒂斯( Matisse)到培根( Bacon)再到毕加索(Picasso)。你从他们那里吸取了什么元素?
持续创作的动力还有不畏惧变化。尝试不同的东西,像霍克尼一样。像一位科学家,用不同的东西做实验来创造原子弹或者一种新汽油或者别的东西。
我们谈到的技术世界在有效地消灭那种艺术,不是吗?
我认为艺术家会适应和接受新事物。当摄影被发明的时候,他们以为不再需要画传统的画了,于是他们决定画照相机看不到的东西。传统的电影或者3D电视也一样。
那么,艺术是一种社会实验?
说夸张点吧:是的,艺术可以提出问题,然后给出可以帮助形成或者改变社会的建议性答案。
不那么夸张的回答是:是的,与我们当今社会相关。
你希望人们记住你哪一点呢?
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如果人们还记得别的,那就是额外收获。